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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衍跟姜宴走在临湖的步道上,鹅暖石铺成的蜿蜒小道不知通往何处,一侧的湖里偶尔能见鸳鸯鸟儿在水里嬉戏。

姜宴问他:“真的打算这样吗?”

“嗯。”

“可是小衍,我觉得我觉得我还没准备好。”姜宴有些不安,经过这些事后,他越发的不确定他是否能胜任那个高处不胜寒的位置。

楼衍在湖边停下来,在这里还能看到魏如意小脸通红的跟张嬷嬷说着什么,他目光微微柔软了些,就好像绿茵草地上飞下了一只风筝,轻轻的,但极温柔。

“太子不会听劝的,一旦他折进去,你不拿这个位置,便是萧王拿。萧王拿下那个位置后会有什么后果,不必我说你也知道。可若不是萧王,就只剩下一个更加平庸的廉王。”

楼衍轻声说着,目光一直在那个穿着胭脂色抹胸长裙的少女身上。

姜宴扫了眼,不敢多看,只看着水里的鸳鸯:“我知道了。”

他淡淡垂下眉眼,仿佛还记得当年爬墙偷看她的样子,一转眼,她已是别人的妻子了。

时间过的可真快。

魏如意察觉到有目光在她身上,扭头看了眼楼衍,与他四目相对后,脸红到了耳朵根,却想到了解决办法,笑着跟张嬷嬷道:“那帕子尊上知道在哪儿。”

“尊上……”

“是啊,他亲自收起来的,我不记得放哪儿了,要不等我回头问问他再给您?”魏如意笑道。

张嬷嬷闻言,这才点点头,还叮嘱道:“夫人,这帕子十分重要,您可千万要找到。”

魏如意认真点头,张嬷嬷这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魏如意长舒一口气,不过想起昨晚……

“小姐,上钩了,上钩了!”

知雨忽然激动的喊她,魏如意这才发现鱼竿动了,忙让人手忙脚乱的去拉鱼竿,不过鱼还没拉上来,就跑了,惹得众人一阵叹息。

风吹过,枝叶晃了晃,细碎的阳光把这一群人都照得格外明媚,沉静的国师府也终于热闹了起来。

楼衍看了眼那树上飘下的落叶,目光微微抬起。深秋了,事情拖了这许久,也该解决了。

接下来几日,魏如意都没能再如之前一般见到楼衍,他总是天不亮就出门,大半夜才回来,若不是魏如意每次迷迷糊糊感觉有人抱着她,她都以为楼衍几日未回呢,但这几日的奔波,也很快有了回报。

“听说皇上因此而当场吐血晕过去了,现在事情还没传开,但很快大街小巷都会谈论起来,毕竟谁能想到所谓误信奸人谗言,那奸人便是当初皇上最为倚重的云丞相呢?而且今儿朝堂上,有性子烈的御史直接就开口骂了皇上,说他滥用奸臣,枉顾人命。”胡清微坐在一旁拿着新晒好的果仁咬了口才低声道。

陈言袖的伤势好了许多,坐在一旁,瞧见魏如意气色不错,问胡清微:“这些事,谁告诉你的?”

胡清微小脸微微一红,魏如意跟陈言袖会意的对视一眼,才笑道:“小姜公子可真是得闲,还有空与姐姐说这些。”

“是我偶然问起的,因为祖父一直担心皇上的身子,但他又从太医院退了出来,只能我问问了。”胡清微忙解释,但魏如意跟陈言袖都只是笑而不语。

说了会儿话,魏如意想留她们二人用膳来着,但她们都各自说府里有事,便离开了。

魏如意知道,言袖姐姐八成是等着姜宴回去呢。

“小姐,看起来昭王妃和昭王殿下感情不错。”知雨在一旁笑道。

“是啊。”魏如意说完,略有些落寞的坐了下来。如今小夭和大春都因为二春之事而被她安排远离开这些事了,她想要知道外面的事情,也不如之前那般方便了。

刚想着,木英便从外头回来了。

“小姐,雪无痕已经照您的要求把人送去京兆府好几日了,但一直没动静。”木英过来道。

“正常,现在京城发生这些事,京兆尹就是知道了真相,也不敢轻举妄动的。”魏如意摩挲着下巴,在屋子里来回的走着。

“那……”

“去把这件事告诉牧云。”魏如意忽然道。

木英不解:“您是打算借国师大人的势力来下手?”

魏如意笑嘻嘻看她:“我现在也是楼家的人,自然要用楼家的人,而且我还打算把京城这些铺子都拿出来。”楼衍相扶太子登基,必然需要大笔的银钱,他虽然收受贿赂,可他收的钱大多都用在百姓身上了,手里能用的必然不多。

打定主意,魏如意立即就让人去办了,她现在一点儿也不想耽搁把萧王碎尸万段!

下午,魏如意还在想着天儿渐渐冷了,该添几件冬衣了,国师府内忽然就涌入了一群官兵模样的人来。

“魏如意在哪里!”

来人大喝。

国师府内的人各个都警惕起来,魏如意看着这群人居然就这样进来了,有些惊讶,从屋子里走出来后,看着领头的护卫,只觉得很面生,看起来不像是常在官府露脸的人。

“何事?”

“皇上有令,你涉嫌谋杀亲魏老夫人,现在我等就要缉拿你归案!”说完,领头的便要亲自来抓魏如意,魏如意往后退了半步,牧云这时候已经带着人赶过来了。

他看到这进来的十几人,立即问道:“你们是哪个府的?即是皇上之令,圣旨呢?”

“皇上乃是口谕,没有圣旨。怎么,国师府如今是连皇上口谕都不听了吗?要造反吗?”男人轻喝,威严十足,看起来真是十分有底气。

“没有圣旨,我怎么信你是皇上的人?”牧云继续道。

“金令在此,还有胆敢阻拦者,杀无赦!”说罢,那男人便拔出了刀来。

听到‘杀无赦’三个字,魏如意的心微微颤了一下,前世也是这三个字,然后国师府血流成河的。

“小姐,你别怕,有国师府的人在,奴婢看他们怎么把您带出去!”木英护着她道。

但这句话却似乎提醒了魏如意,她恍然大悟般抬起头看向牧云:“尊上现在在哪里?”

牧云不知道她怎么会这样问,却道:“皇上早上吐血之后,应该留了尊上几人在养心殿。”

“养心殿……”魏如意想着养心殿,皇帝有个习惯,那就是在养心殿说话时,不会留外人,甚至太监都不会多留,正是最好的可乘之机。而且皇帝也不会用这样低劣的手段来抓自己的,如今要抓自己走的人,必然是为了使衍哥哥分心。

她看着面前目录凶光的男人,稍稍往后退了一步,才冷声道:“牧云,抓住他。另外立即通知尊上,皇上可能有危险。”姜棣不希望太子掌权,但皇帝如今都吐血了,必要把权利交给太子,所以他可能会不择手段。

牧云看到警惕起来的魏如意,眉心微微拧了下。

“牧云,你愣着做什么?”魏如意看他不动,还奇怪的望着自己,诧异问道,可下一秒,牧云便七窍流血的倒在了地上。

木英吓了一跳,刚要运功,就觉得头一晕,直接倒在了地上。

周围的侍女们也纷纷抽出腰间的软剑,可不等动手,就七窍流血的倒在了地上。

知雨吓得小脸惨白,却愣生生的挡在魏如意身前:“你们都是什么人!”

“魏小姐跟我们走了,自然就知道了。”

为首的男人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情况,抬手将知雨打晕,直接朝魏如意抓来。

不过他唯一漏算的是,魏如意天生跑得快。

在他打晕知雨的瞬间,魏如意已经扭头跑回了仅仅三步之遥的房间。

她插好门栓关好窗户,捂着剧烈跳着的心,轻唤:“雪无痕?”

唤了几遍,依旧没动静。

她想雪无痕也定是中招了,可是谁会让他都中招呢?而且方才这些人用药,她居然一点察觉也没有,这天底下除了用毒的莎慕家,还有谁有这样的本事?

可莎慕家不会跟姜棣联合的,那么还有谁呢?

她一脑袋的问号,但前头已经有人在踹门了。

她回头看了看,干脆躲到了浴室里,还特意打开了浴室外头的窗户。

外头的人找进来时,直接就找到了窗边,而后才听那男人呵斥:“追,务必找到魏如意!”

“是,但万一她跑了怎么办?”有人问他,男人只冷哼一声:“她能跑一次,我就再抓一次。国师府我都能如此容易的进来,何况别的地方?”

魏如意的心狂跳着,是啊,按理说国师府应该是最固若金汤的地方,可为何这么容易就被他们闯进来呢?

魏如意不解,不过紧张着紧张着,她忽然想起昨夜睡到一半,衍哥哥好似低声跟她说了什么。她那时候因为太困了,听得迷迷糊糊,只隐约记得叫她要小心,还有方才牧云那个一言难尽的眼神跟他带来的少量的护卫……

魏如意:“……”

该不会是衍哥哥引狼入室吧,让自己小心,是小心这些人吗?

“没找到,人应该还没跑。”

有人来回禀,魏如意感觉脖子一寒,好似被什么阴冷的东西盯上了一般。

她努力往这木架子后头缩了缩,但那人影已经在慢慢靠近了,甚至魏如意还能闻到他身上那股血腥气。

完了。

魏如意摸出所有的药在手心想出去一搏,可不等她出去,便被人从后头捂住了嘴巴。

半刻之后,那群人便扛着一个麻布袋迅速从国师府撤离了。

此时的养心殿内。

楼衍看着妄图借着给皇帝送药之机下杀手的太监被抓住,看着太监看向自己时的震惊和不解,淡淡开口:“居然有人敢行刺皇上,可见平王妃一事被翻出来,幕后的确是有人操纵。”

“操纵?”皇帝的两颊已经微微凹陷了下去,看着楼衍,冷笑:“那爱卿说说,是谁在操纵,目的又是什么?”

“操纵之人臣不清楚,但皇上若是想知道也很简单,演一出戏即可。”楼衍道。

一侧姜宴默默看了他一眼,没出声。

皇帝看向他,目光阴冷:“演戏?”

“是。”

高公公站在养心殿的门口,看着疾步过来的萧王,浅笑行礼:“殿下,皇上正在里头见昭王和国师呢。”

“本王有要事禀报。”姜棣扫了眼里头,十分的镇定,似乎有什么事尽在掌握一般。

“可是……”

“公公只管去回禀就是,是要事!”姜棣又道。这次他的计划绝对是万无一失,楼衍千算万算,也绝对算不到自己这一步。

就在高公公迟疑之间,殿内忽然传来惊呼声。

高公公吓了一跳,立即朝里头问:“皇上,您可还好?”

里面没有声音。

高公公还在迟疑要不要推门,姜棣却似乎料到会有此一遭般,上前便推开了殿门。

大门打开,血腥气也随之飘来。

楼衍面色冷肃的站在一旁,而姜宴手执长剑,已经斩杀了一个手拿匕首的小太监,至于皇帝,则面色惨白的捂着带血的胸口卧在床边,眼中满是愤怒。

“父皇——!”

姜棣快步走过来,外头的护卫也随之而来,高公公也立即去传太医了。

他看了眼拿剑的姜宴,皱皱眉,立即道:“父皇,您可还好?”

“皇儿。”皇帝勉强挤出这一句,姜棣看他气数将尽的样子,忙跪在地上,道:“父皇,都怪儿臣来迟一步。儿臣方才便已经查到有人要行刺了,非但如此,他还掳走了国师夫人打算来要挟国师及如今掌握京城护卫大权的陈家。若是父皇放任不管,那我朝危矣。”

“是谁?”

皇帝目光深沉的望着他。

姜棣似难以启齿一般,看了眼站在一侧同样眉头深锁的楼衍,道:“是太子皇兄。”

皇帝满目失望,躺在床边,深深看着他:“你确定是他?他没有道理这么做,朕已经给了他想要的一切,他不会这么做的。”

姜棣跪在地上磕着头:“儿臣不敢撒谎,若是父皇不信,可查查这个小太监,他身上必定有太子皇兄给他的信物,否则他一个小太监怎么敢对您动手?”

皇帝看了眼楼衍,没出声。

姜宴会意,上前叫人翻找了一番,果真是翻出一块小小的玉章来,这是太子府每人都有的东西。

姜棣见东西顺利找了出来,继续道:“这几日自从凌家的事情被翻开开始,太子的情绪就一直十分低落,想必父皇也知道其中原因。当初太子能为了平王妃而出家,后来他又再次出山,为了什么,想必父皇比儿臣更清楚。”

“那你……希望朕怎么处罚他?”皇帝问向姜棣。

姜棣微微一愣,皇帝怎么会这样问?

他抬起头来,看着一旁的的确确死去的小太监,再看皇帝捂紧心口的样子,眉心微拧。

这时候,太医已经过来了。

太医手忙脚乱的要替皇帝把脉,皇帝只抬手将他打发了下去。

高公公还想起劝劝:“皇上,先让太医看看……”

“朕没事。”皇帝冷淡说完,松开手,众人这才看清,他的心口衣衫虽然有血,可衣裳却半点没破。

姜棣反应过来,他这是被人给算计了。

“父皇,您没事?太好了,吓坏儿臣了。”姜棣到了嘴边想提议处死太子的话又咽了回去。

“是吗?”

“是,儿臣如今已经连失几位亲人,实在不想父皇您再出事了。只是太子,他可能只是一时糊涂,既然父皇如今没事,儿臣愿意代太子受过,还请父皇不要责备太子。”姜棣道。

皇帝嘴角泛起冷意:“代他受过?”

他轻哼一声未置可否,姜棣只紧紧咬住了牙关。

楼衍扫了眼姜宴,皇帝没有继续套姜棣的话,是想给他留一条活路吧。

说来姜棣也是幸运,若不是在他之前已经死了三位皇子,端看皇帝如今一副恨不得吃了他的样子,也断然不会容他。

“朕没事,都退下吧。”皇帝沉沉道。

楼衍抬手行礼,皇帝却没理他,只看了眼姜宴:“宴儿留下。”

姜宴早知道会是如此,行礼应下。

姜棣跟楼衍一块儿出来,人还有点没回过神。他没想到这几日他苦心收集证据,并且心思缜密的推断出太子今日可能会为了平王妃一家而直接动手,而且为了万无一失,他甚至动用了一直埋伏在父皇身边的隐秘眼线,没想到,居然这么轻易就被楼衍设下一局。

“国师大人真是好本事,能让父皇都陪你演这出戏。”姜棣边走边笑。不过幸好他已经做好了失败的准备。

楼衍没理他,只看着前方甬道中站着的人,似乎是等了他许久了。

他缓步上前,行了礼:“殿下不是说今日不得空过来吗?”

“本宫若是不过来,怎么会知道国师大人竟然对父皇这样忠心耿耿呢?”太子望着他,笑容渐渐凉薄。

他要父皇生不如死,才能偿还娴儿这么多年被他囚禁所带来的痛苦,才能偿还自己信任被背叛的痛楚!

可偏偏,楼衍知道了他的计划后,竟阻止了它!

姜棣行了礼,看着他这幅模样,大致也猜到了,太子是真的要行刺父皇,只是楼衍阳奉阴违,没有让刺客成功。要说此番得益的,那自然是被父皇留下来的皇子,姜宴。

“原来国师竟然是打着这样的盘算,高招啊!”姜棣都忍不住夸赞出声,先是利用太子慢慢消耗掉其他皇子和皇帝,然后再捧出一个姜宴。

太子看楼衍半点没有解释的意思,淡漠一笑:“看来,你一开始就不是要帮本宫。”

“太子殿下可曾想过,初心还在?”楼衍淡淡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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