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术……”
顾绵绵惊讶地望着站起来的白术。
少年满头大汗，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浅灰色眼眸被恐惧占满，他甚至没听到顾绵绵在叫他。
“不是，我不是故意的……”少年捂着嘴，眼泪一颗一颗从眼里落下来，脆弱得叫人心疼。
修长的手指撑在脸上，漆黑的头发被汗水润湿，贴在额头上。
恐惧占满他的内心世界，额头上的血管鼓起来，脸色透着不正常的白。
“术术，你别吓我。”
顾绵绵被这样的白术吓到了，不管不顾地抱住他。
也正是这时，顾绵绵才发现少年比她高出许多，她踮起脚尖都才能够得到他的脖子。
熟悉的气息入侵，少年才恍惚回过神来，记忆深处恐惧的事情仿佛又一瞬间从脑海里消失了。
白术茫然地看着顾绵绵，声音沙哑至极：“绵绵……我怎么了？”
听到他的声音，顾绵绵从他怀里抬起头来，担心地问他：“术术，你想起什么了？”
“我……”白术头疼地揉着脑袋，眼底一片茫然：“什么都想不起来，我刚刚怎么了？”
顾绵绵面色复杂地望着他，果然，太过沉痛的记忆想要唤起来，没有那么容易。
“术术，你站起来了。”
顾绵绵期待了两世，终于看见白术站起来的模样了，他果然跟她想象中一样高大。
她激动得热泪盈眶，高兴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望着白术傻笑，又哭又笑，一边笑一边掉眼泪。
白术也终于意识到为什么感觉怪怪的了，他居然是站着的？
低头看了一眼，小姑娘就站在他身前，到他下巴处。
“我……”
惊喜来得太快，少年茫然无措，还没来得及高兴，下一秒，整个人无力地倒在小姑娘身上。
还好顾绵绵力气大，才将他托住了。
顾绵绵扶着他坐回轮椅上。
“绵绵，我能站起来了？”
白术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能站起来的事实，激动地握住小姑娘的手。
“嗯，你站起来了。”顾绵绵也高兴坏了，拉着白术的手又哭又笑。
少年从茫然无措到欣喜若狂，压抑在心中的情绪突然一瞬间迸发出来。
他颤抖着手，重复着问了一次又一次的话。
“绵绵，我站起来了？”
顾绵绵一点都没有不耐烦，他问一次，她就答一次：“对，你站起来了。”
两个人就像傻子一样，不停地重复问答。
等两个人意识到自己傻傻的行为时，已经过去十多分钟了。
情绪稳定之后，顾绵绵担心白术又是下意识举动才能站起来，小心翼翼地问到：“术术，你能再试一次吗？”
“再试一次？”
白术望着自己的腿，重重地点了下头：“好，我试一下。”
顾绵绵赶紧扶着他：“慢慢来，我扶着你。”
白术一只手搭在小姑娘的肩上，借着小姑娘的力道想要站起来。
然而双腿就像没有知觉一样，无论他怎么想，都没办法站起来。
白术盯着自己的双腿看了很久很久，却始终一动不动。
之前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失落。
白术哑然，掩住心中的失落，笑着安慰顾绵绵：“绵绵，好像没办法站起来。”
白术都不敢看小姑娘失望的眼神。
她为他努力了那么久，然而他自己却不争气。
这种无力感，让白术自责愧疚。
少年低垂着头，鸭羽般的眼睫垂下，在眼帘上投出一段阴影，遮住眼底的黯然。
“没关系，我们慢慢来。”顾绵绵温柔地捧起白术的脸：“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一口吃不成胖子不是吗？相信我，要不了多久，你就能彻底恢复了。”
白术愣愣地望着小姑娘，小姑娘明媚的双眸泛着明晃晃的笑意，她温柔极了。
眼里没有他想象中的失望。
反而喜悦更多一些，白术不明白：“绵绵……”
“嗯？”小姑娘娇娇软软地应他。
少年手指动了动，望向小姑娘的眼神复杂极了：“你不失望吗？”
“失望？”顾绵绵笑了：“我为什么要失望？”
少年侧过头，眼神灰暗：“我还是没能站起来。”
明明刚刚都可以了，白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不行了，垂在两侧的手紧紧握住扶手边缘。
就在少年自责不安之时，手背上传来温软的触感。
小姑娘蹲在他身前，仰头望着他，眼里的光芒比星辰还要来得璀璨炫目。
“术术，我从没想过一次就成功的，这一次能够站起来这么长时间，已经是非常大的进步了，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只要我们继续努力，想要恢复正常，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而已。”
小姑娘说话的语气温柔极了，像呵护刚出生的婴儿一般：“这么长时间我们都熬过来了，还怕再多等几年吗？更何况或许用不了那么久，你就能恢复正常了。”
白术原本自责内疚，见小姑娘这么小心翼翼地安抚他的情绪，突然无奈。
他自责内疚，是觉得自己辜负了她的期待。
然而他的小姑娘满心满眼都是他。
骨节分明的大手捧住小姑娘白嫩的脸，触感一如既往的细腻：“绵绵，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好？”
小姑娘所有的耐心都给了他。
“我不对你好，我对谁好呀？”小姑娘在他手心里蹭了蹭，还撒娇：“毕竟你可是要当我男朋友的人呢。”
白术将她拉起来，将小姑娘圈到怀里：“让我抱会儿。”
顾绵绵乖巧的没有说话，任由白术抱着。
少年将下巴搁在小姑娘的肩窝上，闻着属于小姑娘身上的气息，不停翻涌的情绪才慢慢平息下来。
顾绵绵坐在白术的腿上，过了许久，白术突然感觉到腿部传来一股异样的感觉。
酸酸麻麻。
白术一愣，声线颤抖：“绵绵，你起来一下。”
顾绵绵不明所以，却还是乖乖的站了起来。
看见白术盯着他的腿看，顾绵绵瞬间福至心灵：“术术，你是不是有感觉了？”
白术望着小姑娘，眼神激动：“腿麻了。”
“腿麻了？”顾绵绵先是不确定，随后眼里的光亮越来越盛：“你是说你的腿麻了，太好了。”
顾明绵突然高兴地跳起来：“那就是有知觉了，你的腿有知觉了。”
能感觉到腿部的存在，这说明离恢复不远了。
顾绵绵高兴地扑进白术怀里：“术术，太好了，太好了……”
白术也很高兴，虽然还是没能站起来，但他感觉已经离双腿恢复不远了。
两人在房间里又笑又跳，把张涛和齐峰都吵醒了。
听到声音是从白术房间传来的，两人瞬间又想歪了，默契地回了房间。
今晚对顾绵绵和白术来说，无疑是特殊的一晚，两个人都有些兴奋，兴奋到无法入睡，躺在床上互相看着对方。
顾绵绵想起赵兰和白瑞。
想起自己的猜测，顾绵绵小心询问：“术术，你还记得你的爷爷奶奶吗？”
白术忘了出事时发生的事，但是爷爷奶奶，白术的记忆很深刻。
听小姑娘突然提到他们，少年脸色不愉：“提他们做什么？”
“我就是问问。”顾绵绵特别怕引起白术的反感，因为这些事情涉及到他过去的伤疤。
小姑娘乖巧得像个小兔子，湿漉漉的大眼睛盯着他看，小心翼翼。
少年叹息一声，将小姑娘拉到怀中，轻轻地揉着她的头发：“绵绵，在我面前，不用那么小心翼翼。”
“可是……”
“我不想说，只是因为没必要提起她们。”
“可是……”
“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
“那个……你不想说的话，其实不用说的。”顾绵绵不想为难白术。
“没事……”
少年音色沙哑，三言两语将自己爷爷奶奶的一些信息告诉了顾绵绵。
没有过多的去赘述曾经发生的事，更没有将她们对他做的事情告诉小姑娘。
因为小姑娘会心疼。
听到白术用平静的语气叙述出来，顾绵绵乖乖地点了点头：“那你没有什么叔叔之类的吗？”
“没有，我父亲是独子。”
提到父亲这个词，白术突然又头痛了一次。
顾绵绵没发现。
当天晚上，白术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场景跟之前被顾绵绵催眠时候发生的事情一模一样。
等他被吓到惊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小姑娘就在身旁乖巧的睡着。
白术全身都汗湿了。
梦里发生的事，一醒来又全都忘了。
白术有种预感，他的双腿到现在都无法彻底恢复可能跟梦里的事情有关。
……
第二天，顾绵绵去医馆里面，在路上遇到了白瑞，白瑞手里捧着一束花。
多久未见，顾绵绵有些意外：“白先生，你回来了？”
“嗯。”
儒雅斯文的男人穿着白色西装，脸上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他温和的笑着，把手里的花递给顾绵绵。
顾绵绵一愣，下意识拒绝，话没说出口，就听男人温和的嗓音说道：“顾大夫，能不能帮我拿一下，我进去买个东西。”
他指了指旁边的礼品店。
顾绵绵立刻意识到是自己想太多了，暗自庆幸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赶紧伸手抱住白瑞递过来的花：“好的，没问题。”
男人看着小姑娘尴尬的眼神，镜片遮掩下，眼底闪过异样的光。
转身时，唇角勾起一抹笑。
顾绵绵从白瑞手中接过那捧玫瑰的时候，非常凑巧地被出门跟别人打篮球的张涛看见了。
张涛错愕地睁大双眸，直到被别人拉走。
白瑞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礼品盒。
他笑着朝顾绵绵伸出手：“麻烦顾大夫了。”
“没事，举手之劳。”顾绵绵尴尬地笑着把花还给白瑞。
真的是被人表白次数太多了，产生了妄想症，人家让她帮个忙，她都能以为人家是要给她表白。
顾绵绵往医馆走去，发现白瑞也是去医馆，便问了一句：“你去医馆接赵奶奶吗？”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顾绵绵对赵兰的称呼已经不再像之前那么生疏了。
白瑞点了点头，语气轻柔：“嗯，我听母亲说，她最近身体比以前好多了，多亏了顾大夫。”
顾绵绵感觉白瑞这个人无论说话还是行为，都给人一种十分绅士的感觉。
顾绵绵不太习惯跟这样的人相处，总觉得有些拘束，总感觉自己多说一句话都是唐突。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一路无话走到了医馆。
……
吃中饭时，白术发现张涛一直盯着他头顶看。
看了好几次，每次白术一抬起头来，他就赶紧收回视线。
“你怎么了？”白术问了一声。
张涛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告诉白术。
“我今天出去打篮球，回来的时候，看到有个长得很帅的男人送了绵绵一捧玫瑰花，绵绵没有拒绝，还主动接过了。”
“嗯？”
原本漫不经心的少年，突然将手中的筷子放下，浅灰色眼眸泛着深邃的光芒：“跟谁？”